时空交错我在缝隙间

【高中历史|夏商周】祈雨

暑秋大旱,毒辣的日头令人心烦。

金骑在嶙峋的牛背上,一手持杆,一手托日。岩从黄灰的田埂上抬头,吮湿干裂的手指,扬手扔出一块石头。

“金!”金扭身一让,护住额头上黏汗的麻布条,从呆滞的牛背上翻下来。

金摇头晃脑地打量他矮了半个脑子的身量,问他:“怎么,今天就轮到你们西边去看祭典了——祭典的事情你想听吗,我可以给你说说。”

岩摇头,说:“你讲完,那就没意思了。”

他看见金欲言又止颤抖的嘴唇,像蛇蜕一样剥落下干皮。

直到岩深夜跟随族里的长辈跪在高耸的祭台下,他才隐约捉摸到那是什么意思。

好奇与惊惧共同托起岩的下巴,父亲的手从背后伸上来,草草替他系好麻布带子。岩只顾着看祭台上的人了。

年轻人穿着少见的纯白麻袍,他的双手被缚在背后,端正地跪坐在中央,衣摆向四周延伸到边缘。

他似乎是感觉到岩的揣测,朝他露出温和的微笑。

也许是下一刻,或者漫长的计数后,青铜的利剑刺穿年轻人的手掌和脚掌,滚烫粘稠的鲜血从槽里汩汩流淌而出。

年轻人被钉在窄小的祭台之上,惨烈的痛呼淹没在众多欢呼和吟唱里。

不问缘由的,岩在年轻人温柔的目光里,嗅到了早春连绵到天际的三天生火,把动物和植物都炙烤到发熟。

他突然发狠地跳起来,一把扯下额上的布带,用力地甩向半空。

岩在短暂的十五年生命里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说话,他拼命地蠕动自己的双唇妄图开口。在膝盖被沉重的木棍击倒的瞬间,岩痛呼出声。

无数只粗糙的大手过来扭曲他的脸和脖子,他从脏兮兮的缝隙里朝台上看,年轻人脱力地伏倒,朝他莞尔而笑。

年轻人额角那滴苍白的汗珠好像落进了岩的生命的最深处。

在以顽劣不敬的罪名禁闭三日后,天降暴雨,迟来的甘霖使岩获得解放。他脱净自己丑陋发黑的衣袍,模拟一匹发疯的野牛朝祭台狂奔。

金的双脚种在泥泞的土地里,石锄立在一旁,茫然地冲他喊:“岩,你要做什么?”

岩没有搭话,忙于喘息雨水间隙的空气,他脚底粗厚的老茧隔绝了泥沙,更无从得知鲜血是怎么流淌过这片土地。

祭台上空空荡荡,什么也找不见。

年轻人的汗珠与鲜血,首先要渗入脚下这片土地,紧接着才能从遥远的上天降临。雄浑的雨水冲散了最后一丝甜腻的血腥气。

他忽然记起父亲麻衣片似的面庞,用两颗豆粒大的眼珠告诉他:“有些人,他应该死,用死来换取活,一直都是这样的值当。”

岩迟疑地伸出舌头,舔舐唇边的雨水,像在品尝年轻人的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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